清明這天,天氣晴朗,詩友大海邀約一幫子文友去爬山,地點選在土門高峪溝。
我們驅車在桃花谷前閃了個面,顧不得觀賞桃花爛漫,水街旖旎,來到“土門公社食堂”的時候已近正午。這食堂說白了就是把一個院落用當年那些物什子打扮成人民公社時期的模樣,院子里彩旗飄飄,一面山墻上還蠻有創意地辦了一期黑板報,另一邊土墻上掛著犁鏵之類屬于那個年代的農具。端上桌的菜肴都是坡上養的、地里種的、樹上長的綠色食品,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酒足飯飽,大伙沿著山道上坡。山坡上一片蔥蘢,偶爾遇見三五間灰瓦土墻已經荒蕪的老屋,山道下邊一條小溪歡快地流淌。此時,春風拂面,大家興致頗高,女社長自告奮勇先扯開嗓子唱了兩首山歌,顯露出山妹子潑辣的性格。一眨眼,風兒把歌聲吹到了溝垴,坡上的鳥雀也跟著清唱,似乎在為山妹子助興。
大伙走一陣,吼一陣,腳步沒歇,歌聲也沒歇。轉一個彎,驀然見一座孤山矗立在河道中間,山形奇峭,形似烏龜。當地山民在龜背上修了一座微型的山神廟,廟前落了一地的鞭炮屑,可惜小廟有名無實,有廟的模樣,人卻不能進去參拜。山民們就在小廟周圍的樹上纏滿紅布條,燒香叩頭,祭拜它,敬仰它,把心里的各種愿望托付給它。
正尋思間,聽到一陣雞鳴,迎面坡上的雞公雞婆對著我們引吭高歌,煞是威風,似乎在搞一場隆重的歡迎儀式。原來,這面坡就是由一面梯田改造過來的養雞場。
梯田之上,竟有這樣一處圈養的土雞場,遠洲兄觸景生情,興奮得像個小孩一般吼起了秦腔,女社長當即用山歌應和,一時間,歌聲和著雞鳴,滿山滿谷飄蕩。我也受到感染,哼著《唱得幸福落滿坡》里的歌詞:“唱得紅花朵朵開,唱得果樹長滿坡——”此時,惠風和暢,大家盡享自然美景,一個個笑得像花兒一樣,爽朗的笑聲一直在山溝里回響。
通往高峪溝的路畔溝渠堎邊姹紫嫣紅,幾乎囊括了春天所有的花朵,路邊樹上的綠也似乎正在一寸一寸伸展,樹上的鳥兒一邊舞蹈一邊啁啾,縱情贊美春天的美景。一戶農家廁所的矮墻上竟伸出一股樹枝,艷麗的桃花綴滿了枝頭。山里人家好客,吆喝著邀請我們去家里歇息喝水。山道邊一戶人家的臺階全用石片壘成,雖然沒有水泥澆灌,但卻結實而且有一種原始拙樸的美感。閑云提議大家一人占一節臺階,從下面拍照,不用看,就知道是一幅美圖,一幅紅花綠樹掩映下的春天即景。
高峪村坐落在大山深處的一面坡上,山道上全是小蒜、灰灰菜、薺菜之類的野菜,遠洲兄彎腰低頭自顧掐野菜,不一會就掐了一大把,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我一點也不眼饞,我只眼饞春天這無邊無際或蔥郁或絢爛的美景,這醉人的春光喲!
我們在村口見到一位身子骨硬朗的婦人正在劈柴火。她衣著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裝束,面色紅潤。我上前討問她年齡,她笑吟吟說今年73歲了。我怨懟自己眼拙,真的沒看出來。一個蹣跚學步的娃娃在她跟前玩耍,我問:“這孩子是孫子嗎?”老嫗呵呵笑著說:“我是他姥姥,他是我玄孫呢!”正說著,一位中年婦女模樣的人過來,老嫗指著那人說:“喏,她才是他婆呢!”我們滿臉訝異,異口同聲地說:“四世同堂啊!”我明白,生活在這樣純凈安然逍遙自在的地方,不年輕才怪。
高峪村地處山腰,高山流水,茂林修竹,藍天白云,一切都是原汁原味的大自然。只可惜村子已成了空殼,男人出去打工,小娃出去上學。高峪村沒有學校,只有一座香火旺盛的五圣廟,廟前供奉的香火在春風中輕輕地搖擺,看來香客剛走不久。裊裊的香火不經意間牽出了我對父親的思念,一時默默無語。清明啊清明,清明是一道明媚的憂傷。我想起孟浩然《清明即事》里的句子:“花落草齊生,鶯飛蝶雙戲。空堂坐相憶,酌茗聊代醉。”這詩句正道出了我此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