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山陽縣風雪柿子產品加工專業合作社負責人劉代筠

　　王榮金

　　今年48歲的劉代筠，高中畢業后的30年間，三下河南淘金，每次掙得一些錢后，便返回故鄉——山陽縣高壩店鎮黃土凸村崖凸溝，把整把整把的現金撒在那條溝2000多畝的山坡上，不為別的，只為圓一個帶動鄉親們在家門口就能致富的夢想。他的夢想，雖然遭受了一次次打擊，但是他從未消沉退縮，反而一次比一次意志堅定。在脫貧攻堅這場戰役中，他毅然放棄大都市生活，回到家鄉，一門心思地經營他的柿園，規劃長遠帶動周邊群眾發家致富的路徑。他的創業經歷，被大家一致認為是最勵志的故事;他的所作所為，得到領導一致認可和贊譽。近日，他牽頭組織成立的山陽縣風雪柿子產品加工專業合作社，被晉升為省級示范合作社。

　　2018年12月7日，時隔20年，我再次踏進山陽縣高壩店鎮黃土凸村的崖凸溝，專門去風雪山莊采訪風雪漂泊人——劉代筠。看到那以往指頭粗的軟棗樹苗，現已長大成集中連片的柿樹林，當日僅有的一條毛毛小路，現已修成繞山盤旋的通車公路，過去幾間泥瓦房已經裝修成古色古香的建筑，看到他開發出的柿葉茶賣向各地時，不禁感慨：有志者事竟成!

　　●20年前的造訪小柿園艱難起步

　　1998年春，我從教育上改行到山陽縣委宣傳部任通訊干事，常常在領導講話、基層鄉鎮、縣直有關部門的匯報材料中，了解到山陽山地開發有幾個有影響的大戶，其中一個就是高壩店鎮叫劉代筠的年輕人，他承包2000多畝山地，栽上柿子樹，計劃發展柿子產業。他先后被評為商洛十大杰出農民，當選商洛市一屆政協委員、陜西省第九次團代會代表。

　　那年深秋，我便專程前往采訪。

　　記得那是一個周末的中午，我和劉代筠取得聯系后，搭乘班車到黃土凸，等在路邊的劉代筠先把我領到他父親家中，那是三間很舊的土房子，室內陳設和很多農戶一樣簡樸陳舊。簡單的午飯后，我們便步行進入公路邊的一條山溝。進溝一里多路后，再拐向右側的一條更小的山溝。走進這條溝，就開始上坡，走了兩三里路程后便看到光禿禿的半坡上有幾間土房子。房子蓋起不久，有關牛羊牲畜的、有住人的。關牲畜的房門是幾根木棍扎成的籬笆，住人的房門是從老房子拆下來的舊木門，安在門框上很不協調，四邊露出老大的空隙用石頭、木板、木棍夯著，門腦上的空框就那么空著，連一般人常用的白塑料紙也沒有蒙，墻也沒有上泥。劉代筠給我介紹這就是他的住處。

　　“這房子才蓋起?”我問。

　　“去年蓋的，先將就住。”他引著我來到房前，指著一間間房子介紹：“這是男工住的房子，這是女工住的房子。”

　　我看每間房子里面都支著好幾張簡易床，上面鋪著褥子，還有蓋被。

　　“你住哪?”我又問。

　　“和大家住一起。”他指向房間內一個和大家一樣鋪蓋的床鋪，“我睡這里。”說得輕松自然。

　　接著，我和他從右側上坡。其時，雖是秋天，但樹葉還是綠的，山上有很多雜草、藤蔓、刺條，加上坡度大，行走很不方便。要不是我從小在山里長大，有著爬坡鉆刺架的基本功，這坡可真爬不了。劉代筠說，他自小家里很窮，1988年高中畢業后外出打工，在河南下金礦、背礦石，辛苦了七八年，掙了10多萬元。那時的10多萬元錢，能在縣城買五六套好房子?？墒撬X得，老家人在金礦打工雖然掙錢不少，但背井離鄉，非常辛苦不說，還風險十分高，時常有鄉親不是在那里喪生，就是受傷致殘，他總想在家鄉尋找一條致富門路。恰好，1996年商洛山區大搞山地開發，支持有志之士承包荒山搞開發，他便踴躍報名，承包了他村上崖凸溝那一條溝兩面坡2000多畝光禿禿的荒山。

　　剛開始，劉代筠的父母都認為，花那么高的代價，承包個草都沒有幾棵的陡峭山坡不值得?？蓜⒋扌睦镎J定他一定能在這條溝里做出一番事業。請民工挖條田、栽樹、鋤草，又在溝里蓋房，修路引水，兩年間已經在這個山溝里投入了17.5萬元，栽植了數萬棵可嫁接柿子樹的軟棗樹。聽了這些介紹，我很佩服他，便決定報道一下他的事跡。可我朝山上一看，“草盛豆苗稀”的光禿禿山脊上，一兩丈遠才有一棵樹苗，而且樹苗大多只有不到指頭粗，很不起眼。想找一個頭大一點的樹苗拍個照也很難。有的樹苗個頭雖大一點，想讓劉代筠在樹旁出個“鏡”，可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氐絾挝粚憟蟮?，我回想他給我的介紹和我看到的現實，憑我的了解，軟棗樹和柿子樹生長慢，等軟棗樹長到能嫁接需要幾年，嫁接后還需要好多年才能掛果見效益，這個投資要想收益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當時匆匆以一張新聞圖片草草了事。

　　●長安大學又相聚老友夜談道心聲

　　雖然和劉代筠的相識緣于一次新聞采訪，但事后我們卻成了朋友。每次城里相遇，他都笑臉相迎，噓寒問暖，他偶爾也寫寫詩，還拿給我一起欣賞評鑒。

　　時間一晃過去了大約10年，我的孩子已經大學畢業在西安工作。一個周末，我和山陽的幾名作家、畫家、書法家去西安玩，順便看看孩子。徒然接到已經多年沒有聯系的劉代筠的電話，說他現在西安北郊長安大學渭水校區，邀請我去玩，并介紹說，他還邀請了某某。正好，有兩個常年在西安謀生的畫家朋友做向導，我們一道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公交車，按照劉代筠的提示，倒了幾次車，傍晚時才趕到。原來，他和他的妻子在那所新建的校區門外各自開了一個規模很大的飯莊，一個是劉代筠與他一親戚合伙開了個有70張飯桌的麥鄉人大魚房，一個是他妻子雷家娥開了個有20張飯桌的德心齋魚莊，生意均做得風生水起。

　　晚上，他炒了菜招待大家。酒足飯飽之后，我和劉代筠一道坐他的面包車回到他的住宅里，我們又聊起了他的那個崖凸溝柿子園。

　　我問他：“你那個崖凸溝柿樹園沒弄了?”

　　“弄著哩么。那里暫時沒有收入，還需要投錢去管護、嫁接，我在這里掙點錢，好繼續做好那一塊的事。”

　　他介紹說，他在家里那幾年，想以短養長，栽藥遇到了假種子，種黃芪卻種出了野綠豆;養殖遇到瘟疫，整圈的羊羔一夜間倒下一片;嫁接柿樹時從外地購回來的“優良品種”卻總是不發旺，不幾年就死了。不但花光了自己掙的錢，還欠下了幾十萬元的外債。

　　他說：“每年光人工費、購買新種苗，就要十幾萬或者幾十萬元的開銷。”雖然那里一直處于投資沒見效的狀況，但他很有信心。“柿子全身都是寶，柿子能做酒，能做醋，柿葉能做茶，柿子蒂把還是一味中藥;柿子樹生長期長，就是干旱土地瘠薄的地方也能生長;柿樹成林還是防止水土流失的上好防護林;秋風一吹，柿葉和柿子一道滿山紅遍，還是一道美麗風景!”

　　“好確實好，就是見效慢。”我說。

　　“所以，勉強撐到2000年春，眼看沒有辦法，我夫妻倆曾去寶雞賣過砂鍋米線，可一年下來掙了1500元，還不夠開房租、還貸款利息。2001年，只好再次下河南，去金礦重抄舊業。這一干又是6年，不但還清了所有貸款，還維持了請民工管護山林的費用。2006年，將手中的一點積蓄投資到這個新建起的大學校區辦飯莊，客源主要是那些大學生。”劉代筠介紹他近幾年的情況。

　　“這里生意看來很不錯?”我試探著問他。

　　“還可以。但掙的錢全部投到老家那個柿樹園了。”他說，“柿子樹長得慢，但現在都有胳膊粗了，有些樹已經開始掛果了。”

　　他眼中迸發出希望的光芒，連我也受到感染。我心里盤算著，方便時一定再去看看。

　　“那你這里有飯莊，屋里有柿樹園，咋管理?”

　　“平時我請人負責照看著柿樹園，春季除草、秋季嫁接忙時我就回去。這里我走了還有妻子和親戚么。”看來他安排得井井有條。

　　夜已深，我們圍著電暖氣烤著，聊著……

　　●夜宿風雪山莊再訪風雪漂泊人

　　我第二次走進崖凸溝那天，是一年四季中的大雪節氣。那天傍晚，從城里回他的山莊，晚上我們一邊品著他的柿葉茶，一邊圍爐夜話，最后又同床共眠。

　　其實，在幾年前，我曾聽說代筠的飯莊失火燒毀了所有;后聽說他又到河南金礦淘金，再后來我們加了微信，他的網名叫“風雪漂泊人”，經常在微信上見他以風雪漂泊人落款發“榜書”。2018年秋天，代筠連邀我去他的山莊喝柿葉茶，可每次都因為這事那事耽擱。本次約好周五前往，可早上一起來，便見窗外大雪紛飛。然而，中午過后，雪就慢慢停了下來。傍晚，他從商州回到山陽，再次約我前往，雖然天色已晚，我欣然答應。

　　也不知是豐田車力氣大，還是他的手藝高，夜色中，車進入崖凸溝他那新修的公路，雖然坡度大，左拐右繞，似乎一點都不費勁，順順利利把車停在了最上邊的三間房子門前。車燈映照下，看到他那依著山勢建起的4間一個整體、順次蓋的12間房。房子已經全部白墻化，門窗都是仿古格調。

　　進到屋里，他打開電暖氣，我們邊喝茶邊聊他這幾年的經歷——

　　2012年冬季，正是他飯店生意十分紅火的時候，突然飯店失火，投資100多萬元有2000多平方米營業面積的飯莊就這樣一夜間化為灰燼。不說崖凸溝柿樹園開發年年需要大量資金投入，就是他一家四口人的生活也要繼續維持。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劉代筠第三次踏進河南金礦，開始“沙里淘金”的艱苦創業。憑著個人能力和朋友的關照，在那掙錢雖然有很多辛苦和風險，但他卻總是幸運兒，接連5年，他又憑著自己的汗水和智慧，從背金礦到金提純，從一無所有又到有一定積蓄，成了那里小有名氣的“劉老板”。

　　雖然金礦淘金天天有頗豐厚的收入，但是劉代筠時刻沒有忘了30年前的初衷，更沒有忘了20多年前立下要在故鄉崖凸溝創一番事業的誓言。他一邊在河南淘金掙錢，一邊把大把大把的現金帶回故鄉，對他的柿樹園進行科管、優良品種嫁接。2015年，他將自己的崖凸溝柿子園改名為風雪山莊千畝柿葉茶生態產業園，接著，又將他的凌云柿資源發展有限公司改組成山陽縣風雪柿子產品加工專業合作社。2017年，他干脆放下那邊生意，和妻子一道再返崖凸溝，修路架橋，引水拉電，房屋維修，改造裝修，開發柿葉茶，購買加工設備，對廠房及居住周邊綠化美化。一年多時間，他個人又投入100多萬元。

　　我們一邊喝著柿葉茶，一邊聊著，還沒聊多久，劉代筠妻子端著一個托盤，裝著6盤下酒菜和一壺柿子酒推門進來，我們3人又一邊聊著一邊品嘗他自釀的柿子酒。劉代筠介紹說，現在柿樹園有優質柿樹5萬余棵，還有1萬多棵板栗等涵養林，他用工基本都是本村村民。

　　我問他這么多年能開出多少民工工資，他說：“我在長安渭水校區每年工資花銷70多萬元，6年開出工資400多萬元。在這里管護柿樹園的多數是家鄉年過花甲的老年男女，我除了管吃管住外，每人每天工資120元，當月結清。沒有詳細統計，大概有一兩百萬元。”停了會兒又接著說，“目下除了開發柿子果酒、果醋、柿葉茶需要大量用工，首選還是當地村民。今后，主要任務是進一步擴大標準建園規模，計劃再通過5到10年，把我們黃土凸村打造成陜南柿子第一村。我免費給群眾提供種苗，免費技術指導，訂單收購產品，帶動周邊地方發展柿子產業，促進當地農民在家門口掙錢致富。”

　　說著說著我卻睡著了，一覺醒來已是大天亮。

　　●飛雪游柿園暢想柿子產業夢

　　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天地一片白雪皚皚，漫天的雪花還在空中狂飛亂舞。本來計劃上到他的柿樹園走一圈，可是雪大路滑，我只好在居住的房子附近小心翼翼地轉一轉，看一看。

　　現在的崖凸溝，砂石公路繞山轉，柿子樹都是碗口那么粗。“文化”了幾十年的他，不僅在溝口修建了一個大牌樓，在沿途路邊依山順勢勒石刻碑，刻上了名人書法作品，還在生活區引水安裝水車，栽花種草又植竹，建了個古色古香的風雪亭，把那里建設得跟旅游景區一樣。他的室內，更是古今書法家名帖堆滿了書案，墻上也掛滿了書畫作品。

　　我拍了幾張照片后，又和他回到房中烤火取暖，聊著他的故事。

　　這次，和劉代筠主要聊的是他的柿葉茶。他說，近些年，他去江西、山西、河南、山東考察，聘請制茶專家來指導主持他的柿葉茶開發生產，并立即在手機上給我搜索，“你看，這柿葉茶呈弱酸，就像水果一樣;不含茶堿和咖啡堿，晚上飲用不會引起失眠，反而可安神，提高睡眠質量;同時，它的天然維生素C含量比普通茶高幾十倍甚至近百倍，能有效提高機體免疫功能，促進機體生成抗癌、抗流行病病毒的干擾素，還能治療高血壓、降血脂，防治腦動脈硬化、冠心病，對消退老年斑等起到促進作用。”

　　我笑著說：“難怪，往日我一直晚上睡眠不好，又愛認床，昨晚倒睡得那么踏實，原來是喝了你的柿葉茶!”

　　他又把我帶進他的茶葉制作車間和茶葉庫房，切割機、殺青機、揉捻機、干燥機，一一介紹。后來，看到它的產品包裝，覺得很有趣味，有仿照紅柿子制作的陶罐裝，有真空袋裝，有散瓶裝，有鐵藝盒裝，那一個個精巧別致的竹編盒、木盒、紙盒，或圓或方，看起來十分美觀。品名也別具一格，有“柿柿如意”“好柿成雙”“一柿情緣”“初見”“相約”等多個品牌。他還介紹說：“昨日早上，在商州一茶葉店門口，一個賣茶葉的看到我帶的準備送人的柿葉茶，當即將幾箱子全部買去了。”還聽他介紹，2018年他試生產的1000多斤茶葉現已基本售罄。2019年，在做好柿子酒、醋，柿餅等產品開發的同時，還要開發野柿芽茶。

　　“什么是野柿芽茶?”我不解地問。

　　他給我重新沖了一杯茶遞到手上，“你嘗，這就是我2018年生產的野柿芽茶。”

　　我舉杯凝視，這個茶湯比起剛才的柿葉茶更加黃亮，仔細品嘗，其味苦澀中含有甘甜，而且久久甜味在口，讓人口舌生津。

　　當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劉代筠的柿子園變成一個柿子公園，滿山滿坡火紅火紅的柿子掛滿枝頭，一群俊男美女領著小孩在山上摘柿子。山下有一個集市，有燒柿子酒的、做柿子醋的，還有柿葉茶館，人來人往。一大群游客在劉代筠的風雪山莊用餐，彼時的風雪山莊，一片熱鬧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