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靛草》是一首流行歌曲,歌中唱到:“我有一棵草,染衣藍如寶;穿得花花爛,顏色依然好。”說的就是藍靛。
藍草,一種一年生草本植物,近代民間一般統稱其為藍靛。藍靛經過加工,可制成靛藍(靛青),是純天然藍色染料。由此看來,這種藍草絕非栽于花盆、庭院,作為觀賞之物的蘭草、蘭花之類。
成語云:“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靛青來自于藍靛,但比藍靛的顏色更深。
隨著經濟發展,社會、科技進步,五顏六色的化學染料將人們的生活裝扮得絢麗多彩,家鄉種藍靛、制靛藍作染料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我對藍靛和靛藍仍然情有獨鐘,記憶猶新。故鄉龍駒寨(今丹鳳縣城)西河劉家河曾經是大量生產藍靛和靛藍的地方。我出生于當地一戶殷實人家,每年家中大田里都會種上大片大片的藍靛,生產大量的靛藍,除留足自用外,主要作為商品交易,是全家經濟收入的主要來源。
建國前后,我已是記事的年齡,每年春上,大人們都在忙著平整土地,挖窩子下藍靛種籽,行距和株距比今天種洋芋稠一點、密一點。藍靛是“水罐子”,耐不得干旱,所以全部種在河畔的上等水澆地里。干旱時河水斷流,就用在地邊挖的井絞水澆灌,地面始終保持濕潤。藍靛同樣要鋤草、施肥,精耕細作。藍靛成熟時,整個田野里像鋪了一層一尺多厚的綠瑩瑩的毛毯,美極了。
我家的幾畝藍靛田和周圍的藍靛田連成一片。在我家的藍靛田中間,有一口水井,西邊地頭修有一個直徑8米左右、深3米多的大水池。池子底面和周圍都是用石頭砌起來的,石頭的縫隙用石灰和桐油混合勾過,不僅堅固而且不漏水。池邊有進水渠,水流通暢。入秋,藍花飄香,家里的所有人便忙乎起來,有時人手不夠,還雇短工下田割藍、挑藍,把割下來的藍靛全部放入大池中,撒上生石灰,然后開渠放滿水。經過數十天的浸泡、腐化,等藍葉藍莖全部漚好后,再把它撈出來,放在旁邊的幾個小池子里用木板搗幾遍(亦稱打靛),然后讓所有藍漿流到另一個池中沉淀。過濾沉淀的靛藍像“豆腐腦”一樣,抄著流,流著稠。那時候,誰家種的藍靛越多,收獲的靛藍就越多,日子越好過,兒不愁娶,女不愁嫁。
可惜,當年我們村上浸泡藍靛的幾個大小池子,在農業學大寨的時候已全部拆除,石頭為修丹江河堤和灌溉渠作了貢獻。
龍駒寨當年是聞名遐邇的靛藍之鄉,寨鎮上的東河、西河沿河兩岸都大面積地種著藍靛。丹江河畔的商山、王塬,老君河畔的陳家村、賀家村、周家村等地能澆水的良田里大都栽種著藍靛。“酒好不怕巷子深”,龍駒寨盛產的靛藍不僅產量大,而且質量好,招攬了四面八方的客商。每年靛藍上市,關中以及甘肅等地的客商就會拉著人力車,趕著馬車,紛至沓來“搶購”。藍靛和靛藍的生產,也促進了龍駒寨印染業的繁榮。龍駒寨街上“懷德行”等幾家藍染店一年四季生意火爆。
我清楚地記得,建國前后,整個商州乃至全省的人,穿的衣服和用的被褥、床單都是婦女們紡線織的老粗布做的。夏季統一的白衣服,冬季是黑面子、白里子棉衣。春秋季節就用靛藍染成深藍、淺藍或藍底白花的衣服,婦女們穿上這種花花衣服,顯得更加年輕漂亮。用靛藍染成的藍線織成的的格子布、條子布被面、床單格外亮麗。小時候,我穿過用靛藍染的藍衣服,用過靛藍染線織的被面、床單。我們兄弟姐妹7人成家時,母親用我家所產靛藍染出的線,親手給每人織了一條床單,作為傳家寶,至今我還悉心珍藏著。
中國人很早以前就知道用靛藍作藍色染料,用茜草、紅花作紅色染料,用槐花(中國槐)、姜黃作黃色染料,用薯莨作棕色染料,用紫草、紫蘇作紫色染料,用五倍子作黑色染料。這些五彩斑斕的植物染料,不僅將人們的生活裝扮得更加漂亮美好,而且無毒無害,不會傷害人體健康。染出的織物色形自然,經久不褪,具有防蟲、抗菌的作用。明清時期,我國的染織品就大量出口。
我在縣醫院工作了8年,和醫院的中醫中藥人員熟悉了,從他們那里得知,靛藍粗制浮沫即中藥青黛,藍靛的根即家喻戶曉的常用藥板藍根,其果為中藥藍實,它們皆有殺菌消炎、清熱解毒之藥效,可用于防治流腦、流感及肝炎等傳染病。
看來,我們今天現代化的幸福生活,同樣離不開藍靛與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