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了很多，得到的未必是夢想的結果，但這并不意味著失敗。今天晚上，中國女子冰球隊在沖擊冬奧會資格的關鍵一戰中負于斯洛伐克隊，同時也未能實現升組的目標。

　　從4月6日到今天，2015年女子冰球世錦賽甲級B組的比賽在北京舉行。女子冰球，對于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是一項陌生又遙遠的運動，一如其他女子集體球類項目在中國的普遍境遇——忍辱負重，默默奮斗，曾有過輝煌，卻前途未卜。這樣的命運總是讓人扼腕，但她們自己卻從不向命運低頭。對于理想、擔當、責任這些任何人都可以掛在嘴上的勵志詞匯，這群打冰球的90、95后年輕女孩的理解，可能要比我們深得多。

　　北京昨夜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今天北風大作，春寒料峭。但晚上7點半，首都體育館向觀眾開放的看臺依然爆滿。雖說不少人都拿著贈票，但有望在本次比賽上獲得冠軍的中國女子冰球隊，對于觀眾還是有著較高的吸引力。要知道，前幾年，同樣在這塊場地舉行的亞洲冰球聯賽卻是觀眾寥寥，一樣是免費觀賽，但戰績不佳的中國男子冰球隊幾乎引不來觀眾。

　　中國女冰在本次比賽上高歌猛進，到今晚之前，她們除了第一場與荷蘭隊的比賽惜敗之外，其他場次均獲得勝利。觀眾自然樂得看到中國姑娘們的漂亮贏球，但對于中國女冰來說，她們不僅是為回報觀眾的支持而戰，此次比賽是中國女冰在取得2018年平昌冬奧會參賽資格征程上的重要一役，本次比賽第一名將升入世錦賽甲級A組，同時，本次比賽的成績積分將以75%的權重計入各隊的世界排名，進而影響2018平昌冬奧會資格賽分組。

　　作為以奧運戰略為競技體育工作核心的國家，可想而知，獲得奧運參賽資格對于一支運動隊的重要意義——經費、保障，甚至關系到隊伍的生存。

　　中國女子冰球隊曾經是世界冰壇的一支勁旅，1998年長野冬奧會上，中國女冰獲得過第四名的歷史最佳戰績。不過，正如女足、女曲、女壘、女子冰壺等其他中國女子集體項目一樣，輝煌往往是短暫的，薄弱的群眾基礎和后備人才的匱乏終究會在項目發展過程中成為致命的短板。1998年長野冬奧會之后，中國女冰的國際大賽成績不斷下滑，2006和2014兩屆冬奧會均未獲得參賽資格，與之相伴隨的是本已十分薄弱的項目發展基礎繼續萎縮，全國只剩下哈爾濱和齊齊哈爾兩個城市還有女子冰球專業隊，全國的女子冰球注冊運動員不過百余人。

　　在中國冰球運動的主管部門——國家冬季運動管理中心看來，中國女子冰球的處境確實堪憂，且前途未卜。國家冬運中心副主任佟立新在本次女子冰球世錦賽開賽前就曾表示，因為群眾基礎的薄弱，即便有北京申辦冬奧會的東風，中國女子冰球的發展前景也很難讓人樂觀。

　　輝煌歷史已成往事，在外人看來，中國女冰再創輝煌就像是遙遠的夢。如果是中國女冰的運動員，她們會為自己的處境悲哀、自怨自艾嗎？

　　參加本次世錦賽的中國女冰，可以說是一支十分年輕的隊伍，除去臨時歸隊的5名80后老將，全隊22人中90后隊員6人，95后隊員16人。

　　“我們也很清楚中國女冰現在處于困境之中，但我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命運有什么好悲哀的，正是因為現在中國女冰的處境不佳，更需要我們加倍努力，去創造中國女冰更美好的未來。”這是隊員孔明會不久前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的一番話。

　　孔明會的話絕非應對外人的漂亮說辭，因為中國女冰代代相傳的“隊魂”已經深深刻在年輕隊員的心中，而且，這批90后、95后年輕人身上的時代個性，也與“隊魂”緊密結合。

　　“這次比賽，中國隊第一場與荷蘭隊的比賽以2∶3惜敗，因為幾名老將的上場，一些年輕隊員沒有獲得比賽機會，有兩名年輕隊員第二天就向教練哭著提意見，她們提出了請戰要求。”哈爾濱體育學院女子冰球隊教練劉春華向記者表示。

　　中國女子冰球隊的年輕隊員同時也是兩所高校——哈爾濱體育學院和長春師范學院的學生。兩個多月前，因為帶隊參加世界大學生冬季運動會，劉春華作為哈爾濱體育學院的教練，與中國女冰的這批年輕隊員有過一次朝夕相處的密切接觸，加上劉春華也是1998年中國女冰獲得冬奧會第四名時的主力隊員，她對現在這些年輕隊員更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哭著提意見和請戰，這說明這些年輕隊員敢于表達自我，又敢于接受重任。”劉春華表示，“在我們當運動員的時代，運動員對教練的安排，絕對不可能提出任何自己的意見，只能是對教練的安排絕對服從。現在的年輕隊員都比較有主見，敢于提出自己的想法，而且我相信，她們提出自己的想法，絕非出自個人得失的考慮，而是想為球隊盡責盡力。”

　　“女冰運動員在賽場上穿著厚重的比賽服，賽場下卻是以各種時尚的服裝示人，”劉春華發現，除了隊伍有時對運動員著裝有統一要求之外，中國女冰的年輕隊員每天都穿著很漂亮、很有個性的衣服來到賽場，看得出來，每個人在出門前都對自己的著裝有一番研究。“我們當運動員的時候，一天到晚都是一身運動服。現在年輕隊員愿意在著裝上動心思，既是因為她們的生活更加豐富多彩，也是她們為自己是女冰一員感到自豪。你看，每次世界杯比賽，那些身穿正裝的足球運動員多陽光、多吸人眼球，他們心中對足球的愛有多深，他們就會穿得多帥氣。”

　　90后、95后的中國女冰年輕隊員，幾乎都是家中獨生女，即便大多數人的家庭條件很普通，她們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嬌氣、自我，這些獨生子女身上的標簽，在中國女冰年輕隊員身上卻并不明顯。

　　集體項目對青少年集體榮譽感和團隊合作能力等素質的培養，在中國女冰年輕隊員身上有著明顯體現，更重要的是，中國女冰和中國其他女子集體運動項目一樣，自誕生之日起就是一支以堅韌、忘我、拼搏和不懈著稱的隊伍，這種精神品質以“隊魂”的形式影響著隊中的每一個成員，哪怕處境再難，希望都在。

　　這種希望體現在中國女冰今天與斯洛伐克的比賽中，從1∶4落后，一直追到3∶4，這種希望也體現在中國女冰的隊員始終相信，女冰一定能走出困境。

　　這種希望還體現在已經33歲的老將孫銳的兩度復出。

　　2013年，孫銳為了中國女冰爭奪索契冬奧會資格，在退役兩年后復出，這一次，她又為了中國女冰在獲得平昌冬奧會資格的道路上贏得一個相對有利的形勢再次復出。年歲不饒人和傷病的折磨，從孫銳每場比賽后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賽場時就能輕易看出，但當她與年輕的妹妹們(這是孫銳對年輕隊友的親切稱呼)戰斗在賽場上時，她的斗志、勇氣傳遞出中國女冰可以輸球絕不輸人和永不放棄的精神氣場，那種氣場，也是中國女冰最強大的力量源泉。

　　“只要對女冰有利，自己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值得。”孫銳曾在接受記者采訪說過這樣一句話，用這句話來詮釋所有中國女冰隊員不向命運屈服，對未來始終充滿信心再合適不過。

　　以中國社會當下的語境，很多人對中國女冰隊員們這樣的理想主義者，或許會報以嘲笑。也有人會說，中國女冰運動員不過是中國競技體育奧運戰略的又一批犧牲品。的確，理想很美好、現實往往很殘酷，中國競技體育也無需再為奧運戰略的不合理性辯解。但至少在中國女冰看來，現實的殘酷不代表理想不能實現，而且，她們一代一代都未曾放棄過努力。

　　本報北京4月12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