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觀察家

　　上海相關部門如果想支持這樣的涂鴉藝術，最好的作為就是給藝術更大自由，讓城市處處都可成為藝術家的畫卷，給街頭藝術自然孕育、發(fā)展的機會。

　　前幾天，上海康定路600弄拆遷基地廢墟上的涂鴉突然走紅，一夜之間又遭鏟除。于是一片驚艷轉(zhuǎn)眼變成了一片驚嘆，網(wǎng)上的爭論之外，也引起上海“兩會”不少代表委員的熱議。

　　拆遷涂鴉，本來注定是短命的，也不會有誰指望，區(qū)區(qū)幾幅畫就能把這片廢墟永久保存。高樓平地起，那是遲早的事。只是，廢墟還在，畫卻沒了，短命得有些出乎預料。這么多人蜂擁去看，在網(wǎng)上點贊，說明這些畫多少有些價值，把“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是魯迅所定義的“悲劇”。

　　鏟除的理由，是存在安全隱患。這好像不太好反駁，這些涂鴉走紅之后，的確不少人去看。網(wǎng)上的圖片顯示，現(xiàn)場不乏老人孩子的身影，還有人以涂鴉為背景拍婚紗。待拆的廢墟之地，突然擁進太多人，萬一有個磕著碰著，的確也是麻煩，鏟掉一了百了。這不僅是相關部門的看法，也為網(wǎng)上不少人所認同。

　　當然，有政協(xié)委員不贊同這種“人多了就怕了”的態(tài)度，并出謀劃策，說可以——增派志愿者，劃定安全區(qū)域，進入的市民可以佩戴安全帽，對人員進行限流等方式。

　　雖然我也覺得那些畫有味道，但為保存它們要如此煞費苦心，還是算了吧。廢墟涂鴉本來就是荒誕的、任性的，如果夾雜進太多現(xiàn)實的權(quán)衡和算計，這種美就失去了最閃亮的光彩。它們的曇花一現(xiàn)，可能比世俗的存留，更能展現(xiàn)出不同思維的碰撞。在這個角度，我甚至覺得一夜鏟除也是種“行為藝術”，提醒人們扼殺這種美的根源是什么。

　　鏟掉涂鴉之后，上海靜安區(qū)有負責人說，靜安不缺群眾性藝術展示的窗口，剛有什么畫家精品展在博物館展出……這回答真讓人心生“法海你不懂愛”的感慨。涂鴉之美的關鍵，正源于其背景的一片廢墟和自然。難以想象，如果把這些畫刷在博物館、美術館的白墻、白布上，還能留有多少的震撼力、沖擊力。而且，即便有街頭藝術家愿意在博物館、美術館的白墻揮灑畫筆，會有那么容易嗎？

　　還有上海市綠化和市容管理局黨組副書記建議，以后可以邀請民間涂鴉高手，在工地圍墻這幅“白紙”上一展身手，讓大家可以盡情地、安全地欣賞。在這樣有目的地規(guī)劃之下，還會有那種粗糙的，卻又能擊中人心底柔軟的藝術嗎？只怕也很難。最美的“廢墟涂鴉”，一定是可遇不可求的，是對整齊劃一的背叛，是對命題作文的逆反，是溫室培育外的野蠻生長。這是兩種思維的沖突，所以相關部門如果想支持這樣的藝術，最好的作為就是給藝術更大自由，讓城市處處都可成為藝術家的畫卷，給街頭藝術自然孕育、發(fā)展的機會。

　　想想北京的798吧，從最初的萌芽到后來的綻放，就是在幾近廢棄的工廠，而不是被規(guī)劃出來的。靜安區(qū)的那片廢墟，注定已經(jīng)沒有時間成長為“上海798”，但城市中有沒有一些廢棄之地，本來可以從涂鴉起步的？讓這些規(guī)劃者眼里的“廢棄之地”，慢慢自己“涂鴉”，自我尋找靈魂吧，別總急著“一夜拆除”。

　　□敬一山(媒體人)